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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一二章君王(5)


  苏殷带着二皇子回了宫殿,叫人给二皇子沐浴换了身衣服,然后把先前叫人熬的姜汤端上来给二皇子喝了。

  苦着脸喝完姜汤的二皇子不甘寂寞又一蹦一跳的跑到了苏殷面前,拉着苏殷的衣袖甜甜的喊:“父皇。”

  苏殷翻了一页书,给了二皇子一个眼神。

  二皇子咧着嘴笑嘻嘻的爬到苏殷怀里,靠着苏殷一起看书。

  苏殷看完了要翻页,二皇子连忙压住书页,着急的喊道:“我还没看完,不能翻。”

  苏殷任由二皇子压住书页,失笑道:“你看得懂吗?”

  二皇子嘟着嘴怒视他父皇,大声道:“当然看得懂。”

  “那你念给父皇听听?”

  二皇子眨了眨眼,迟疑的开口道:“起著……雍摄提格,尽玄……玄……”

  “起著雍摄提格,尽玄黓困敦,凡三十五年。”

  苏殷实在见不得小胖子那磕磕巴巴的阅读,随即开口道。

  却不料二皇子生气的哼了一声,脸转向别处,不想再跟父皇念书了。

  苏殷早就摸透了小胖子的脾性,笑着摇摇头不管他,自顾自的翻了下一页。

  谁料二皇子见父皇不理他,又转过头压住了书页,硬生生翻回了前一页,指着上面的内容道:“父皇念。”

  苏殷无奈道:“还不到你看它的时候。需等你长大了,才能懂这书中的含义。”

  二皇子倔强的摇摇头,紧紧盯着自家父皇。

  “父皇懂,父皇念。”

  苏殷被他弄的没办法,只好轻轻念起来:“周威烈王二十三年,初命晋大夫魏斯、赵籍、韩虔为诸侯。”

  二皇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书,然后抬头问道:“这是什么意思呢?”

  苏殷笑了笑,开口解释道:“就是说,周威烈王姬午初次分封晋国大夫魏斯、赵籍、韩虔为诸侯国君。”

  “为什么要分封诸侯国君,威烈王没有父皇聪明。”二皇子抱着苏殷的手臂,挪了挪屁股。

  连他都知道分封诸侯土地会让诸侯生出反心,最后肯定要乱起来的。

  威烈王真傻。

  苏殷垂下眼眸看了看二皇子,拍了拍他圆滚滚的屁股,在二皇子谴责的目光下轻咳一声道:“做到旁边的椅子上去,父皇抱不动你了。”

  “哦。”二皇子任由父皇将他放在一旁的椅子上,挪了挪换个更舒服的姿势趴在桌子上道:“父皇继续念呀!”

  苏殷手顿了顿,继续念道:“臣光曰: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,礼莫大于分,分莫大于名。何谓礼?纪纲是也;何谓分?君臣是也;何谓名?公、侯、卿、大夫是也……”

  伴随着温柔的念书声和稚儿的童言童语,外面的春雨悄然而至。

  春日应当是多雨的,俗话说春雨贵如油,春日里的雨一下便让人感到欣喜万分。

  今年又会是一个好年景,郑国在陛下的庇佑之下,定会更加繁荣昌盛,郑国的百姓,也会更加富裕。

  ……

  ……

  “陛下这是使性子了。”

  老大臣站在窗口,背着手望着外面连绵的细雨。

  “陛下传了旨去西南。”

  “是宣高将军入京吧?”

  ……

  “这是不信任我等。”

  “陛下信任武将,我等式微。”

  ……

  “陛下不喜大皇子,可大皇子文韬武略……”

  “慎言!陛下英明,乃受命于天。”

  “下官无心之语,罪过。”

  ……

  “那高将军……”

  老大臣皱着眉看着闹哄哄的几个人,大声呵斥道:“够了。吵吵闹闹成何体统。”

  一个年轻的臣子却不服气,他梗着脖子道:“张相公,陛下此举不就是更信赖武将,我等文官又该何去何从。”

  老大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,沉声道:“武将对我们构不成威胁。武不御文事,文不问武事,这是立朝便定的规矩。怎么,敢质疑先人了?”

  若不是这小子是李相的儿子,他会让他如此猖狂?简直不知所谓。

  给他几分脸便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神童了?新科状元尚不敢如此大言不惭。

  年轻官员摄于老大臣的威严,闭嘴不言了,只是内心里还是愤愤然。

  他就是觉得文官应该凌驾于武官之上,否则武官跋扈,手握重兵,国将不国。

  只是这话他不敢说,陛下信任武将听不进他这种见解。

  若是大皇子上位……

  年轻官员摇了摇头,他觉得大皇子应当是更偏宠文官的。

  可陛下不喜大皇子,他们也无法子。

  二皇子顽劣,目前还看不清性情,但是据说是由陛下亲自教导的,许是更偏向武将一些。

  年轻官员想着便渐渐头疼,他抬起头却见张相公脸色不大好看,其他人也目露奇怪之色。

  “李御史年纪轻轻,见解倒是不凡。”

  年轻官员抬头疑惑的望着张相公,姑父在角落里对他皱眉,他突然意识到,许是刚才想事情太入神,没听见张相公说话,张相公生气了吧!

  想到此,李御史立即起身拱手道:“小子有错,不该出神。请张相公原谅。”

  张相公冷哼一声,却没再为难。

  ……

  ……

  修罗段言在京师城门口让亲兵安营扎寨,带着几个贴身亲卫入了京。

  “将军不回府中吗?”亲卫见将军没走回家的那条路,不由开口问道。

  “末将受召入京,自然该先行拜见陛下。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亲卫望了望将军府的方向,远远的还能看到飘荡的白绫。

  “将军丧妻,就算先回府中祭拜,陛下也不会责怪将军。”

  修罗段言望着皇宫的方向,长叹了口气。

  亲卫说的没错,他若是入京却不先行祭拜亡妻,岂不是太没人情,就是阿殷也会受人诟病。

  罢了,明日再去也是一样的,毕竟是高远的亡妻,是该去祭拜。

  修罗段言调转马头换了个方向,一路上行人避让,望着几人的目光满是崇敬。

  “高将军乃真男儿也。”

  “将军夫人亡故,不知这城里的小娘子们又要如何春心浮动了。”

  一个汉子咬了口炊饼,一碗热汤下肚发出满足的谓叹。

  “小娘子们就算心思浮动也无用,高将军想必不会再娶了。”

  “你如何知道?”

  临桌的两个书生开口问道。

  汉子拍了拍肚皮,扔下几个铜板起身。

  “高将军死了几位妻子了?除了那不怕死的,谁还敢嫁?”

  说完扬长而去,留下两个书生面面相觑。

  他们却是忘了,高将军那克妻的名声。

  高将军虽说百战百胜,可他克妻啊!

  就前几日病重而亡的那位,才与高将军成亲不过一年,可你看看,年纪轻轻就去了。

  前几位也没什么好下场,无一不是意外身亡或是病重而逝。

  一连五位,都没活过一年。

  这位还好,起码留下了一个女儿,其他几位是干干净净的来,干干净净的去。

  可怜哦!

  两个书生摇摇头,然后叫店家再上一碗热汤。

  修罗段言骑马回了府,还未下马小厮就迎了上来。

  “大郎回来了。”他笑着侯在马旁,等修罗段言下马站好,连忙接过缰绳。

  修罗段言点点头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
  “大郎快进去吧,老夫人等着呢!”

  小厮牵住马,跟亲卫微笑着点头,两名亲卫留下了一位帮小厮牵马去后院马厩,另一位跟着他们将军进去了。

  “大郎回来了?”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抹眼泪,见修罗段言从外面进来,迎上来抓住修罗段言的衣袖。

  修罗段言顺势扶住老夫人,低声安慰。

  “母亲。婉儿去了,您保重身子。”

  老夫人靠着修罗段言,长吁短叹。

  来吊唁的人一波接着一波,跟修罗段言和老夫人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离开了。

  “婉儿啊,娘的好儿媳,你这一去叫母亲怎么活啊!”

  老夫人见亲家母默默抹泪又忍不住开始哭,拉住修罗段言的手却一点没有放。

  修罗段言微微弯着腰,哄着自家哭成了泪人的母亲。

  老夫人拉着儿子到亲家母面前,拍了拍儿子的手臂。

  修罗段言鞠了一躬,喊了一声:“岳母大人。”

  阮夫人抹了抹泪,把修罗段言拉起来道:“是我们婉儿没福气。你说说,她这早不去晚不去,偏偏这时候去了,留下裳儿可该怎么办呐!”

  阮夫人想到刚出生的外孙女儿就悲从中来,女儿去了留下个可怜的外孙女儿,外孙女儿往后可怎么办呐!

  修罗段言想了想,认真的看着岳母道:“岳母大人,婉儿只留下了裳儿一个孩子,也是在下对不住她,小婿今日发誓,今生只裳儿一个孩子,绝不再娶。”

  “什么?”老夫人捏紧儿子的手臂,不敢置信儿子竟然说出这种话。

  裳儿乃女子,若是不再娶,儿子不就绝后了?

  “不行!”老夫人愤怒的盯着儿子。

  修罗段言叹气,苦笑道:“母亲,儿子克妻的名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,即便再娶,又有哪家的好姑娘愿意嫁进咱们家?有一个裳儿已是三生修来的福气,不敢在奢求什么了。若是母亲怕儿子百年后没个摔盆喊灵的,把弟弟的孩子过继一个就是了。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老夫人还想挣扎一下,却被修罗段言彻底打断幻想。

  “儿子累了。”修罗段言疲惫的看着老夫人,老夫人忍着泪转过头。

  修罗段言歉意的看着阮夫人道:“岳母大人尽管放心,小婿今生只有裳儿一个孩子。”

  阮夫人为难的看着老夫人,但是想到幼小的外孙女还是狠了狠心应了下来。

  “女婿有此心,母亲自然放心。”

  修罗段言笑了笑,扶住老夫人道:“母亲身子可是受不住了?儿子扶您去后面歇息。”

  老夫人一下子像老了十岁,无力的靠在儿子身上点点头。

  修罗段言扶住了老夫人,转头对阮夫人道:“岳母大人先打点着,小婿扶母亲去歇歇,马上就来。”

  “且去,前面有我。”阮夫人点点头,看着母子两人离去的背影。

  “娘的婉儿啊!”

  ……

  ……

  苏殷在宫里拧着眉踱步,今日是高将军的夫人下葬之日。

  按理来说皇家的赏赐早就赐下去了,但是苏殷想去高家瞧瞧,可是他这一去,好说不好听。

  一个皇帝,去给臣子的妻子吊唁,算怎么回事?

  朝臣的劝谏就不说了,光读书人的唾沫就能把他淹死。

  苏殷在大殿里走来走去,时而皱眉时而沉思。

  原主再不喜欢大皇子,那也是亲生的,不能太直接。只要大皇子不谋反不篡位,就不能要他的命。

  可是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妙啊,大皇子的才能逐渐显露,大臣们也有站队大皇子的。

  他又不能直接远远的把大皇子打发了,谁知道大皇子不会找个犄角旮旯窝起来,慢慢招兵买马,等他死了就带着人谋反把他弟弟再给流放掉。

  立太子的事拖不了太久,虽说他还年轻力壮,但是没有储君终归人心不稳。

  苏殷愁掉了一大把头发,想到主脑布置的任务感觉头发掉的更多了。

  SS级小世界的任务果然不容易。

  “唉!”

  苏殷叹了今天的第七次气,想了想走到门口,看了看门口门神一样杵着的禁卫军,苏殷抬脚出了宫门。

  大总管赶紧跟上来,撑着伞道:“陛下去何处?”

  苏殷站住沉吟了一会儿,听着蒙蒙细雨落在油纸伞上的声音,道:“御花园吧!雾里看花,也别有一番滋味。”

  大总管看了看细雨蒙蒙的外面,雾气确实不浓不淡,是个赏花的好日子。

  “陛下风雅。”

  “风雅什么?”苏殷叹气。“不过是无处可去罢了。”

  大总管举着油纸伞,鼻头一酸。

  “陛下……”

  “罢了,走吧!”苏殷打断了大总管的悲春伤秋,他是不觉得怎么委屈的。

  帝王嘛,本就是寂寞的。

  什么高处不胜寒,是帝王必经的事。

  他还好些,不,应该是宫泽玉还好些,他运气太好,自小又受尽了宠爱,身边亲近之人多,对高处不胜寒感受不深。

  但是再不深,他最终也是帝王,是帝王就免不了疑神疑鬼,谁都不敢太过信任。

  就算他想放下一切去信任爱重一个人,也免不了别人有其他的心思。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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